白色情人节

他们说，又是一年的白色情人节了。

且先勿论我的传统吧，西方式的罗曼蒂克，确实是十分动人的：骑士拍马持长枪冲锋，因为有一个人需要他守护；倜傥风流的公爵轻扶有情人的手，揽住她的腰肢翩然起舞；或者，只是一个男孩爬到树上，看夕阳、听树下的女孩唱歌，也足够温柔了。说起西式浪漫，我的脑海里不住地闪烁着诸如此类的画面。

我细细地想了一想，为什么情人节的色调不是粉色，也许因为是粉色太俗。粉色，代指少女的幻想则可，象征一种印象、心绪也并不违和，或许承载着某些别的、我没能联想起的事物也未可知。总之，粉色，将是一种情愫。它莫名其妙，美好但让人不明所以，因此，粉色太缥缈，担不起厚重的“情人”二字。

我时常会猜想：骑士要守护的大概是一个能与他的无畏匹配的、坚贞而美丽如雪绒花一样的女子；公爵询问的芳名，或许属于一个天真纯美、不知世事的白纸一般的女子；为男孩唱歌的那位，会是一个在歌声里记录流云并且隐藏满树繁花的女子。相互倾慕，倾慕的是那些可爱的，独特的地方，而不是轻率地概括为“一种感觉”或是荷尔蒙的作用，“情人”带上纯白的底色，心才不会迷路，有所皈依。

于我，这样一个白色情人节，白是缺憾，白是释怀，白是坦然。

我惊羡于那些含苞待放、纯朴自然的洁白，一眼便足以咀嚼赏玩一整天，可兴味阑珊之时，我自己那一贫如洗、望眼欲穿的空白会涌出来，占据几乎整个世界，嘲笑我的茕茕子立。我忍不住要叹息。

然而有一些白让我改变了意见。时间见证了一些人的七十岁，以及他们步入五十岁的热爱。即使是被烙上了斑驳而沧桑的花白甚至是银白，岁月积淀而历久弥坚，灵魂不老而浪漫不渝。夕阳晚景中的依偎，不论先前是风雨激切还是和煦安平，都不失为一种美。情人之至于此，少了轻薄，多了相濡以沫，终可以偕老，神仙也会生羡。

另一些白则坚定了我的判断。同样是时间，却暴露了一些恋情的弱点。被生活撕裂成两半的三年是一场悲剧，使人不忍责备，但那些仅仅维系了半年、两个月甚至更短的火热，则只能说是一场闹剧，并且总会有一个不堪的、潦草的结尾。这种难以为继、未老先衰的苍白使我引起了鉴戒。现在我懂得了，那些批评现在的“情”的人并非无病呻吟，他们是和我一样的理想家。空白，说成是缺失固然不错，可当成是留白，是在等待可以传世的色彩又有何不可呢。

一段情要活得长久，不需要表现得多甜蜜，一个人要活得自在，也不需要表现得多超脱。于是，这一个白色情人节，我向前走，不急于填充它热恋的意义；也继续等，不轻易抛弃我守旧的矜持。我仍期待着，有一个人可以执子之手，无论我们是否去过彼此的青春。

—— 不觉若雨